雨中白衫

德陽中學(xué)2015級22班 田沙

陰雨綿綿，我撐著傘獨行于慌亂的人群中。抬頭望望那把讓我不至于被突如其來的大雨淋濕的傘，嶄新依舊。心里卻因為這傘泛起了斑駁的回憶……

暑假轉(zhuǎn)眼將盡，我也收拾好行囊準(zhǔn)備回家。臨走的前一夜，您來勸我，這在我意料之中。您勸我再多留幾日，說您和外婆都希望我留下，再嘗嘗您做的飯，再摘摘您種的果子，再喂喂您養(yǎng)的小兔兒�？扇松�常常如此，有聚有散。我微微一笑，因為我心動了，能依偎在外公外婆的懷抱是何等的幸福!可我卻緊緊握著您滿是褶皺的手：“外公，下次好了，下次暑假我會來看您！”明明心中也是萬分不舍，我卻說得沒有絲毫猶豫。讓您難過了，我想。您果真沒再勸我，如往常一樣叮嚀了幾句離開了。關(guān)上門的時候又道：“你外婆也舍不得你！”

翌日清晨，我早早地起了床。由于徹夜無眠又尋思著不讓您再操心，我決定坐最早的一班車回去---在您發(fā)現(xiàn)之前。

我沿著僻靜的小路向山下走著，舉目四望空無一人。明明正值盛夏，天空卻萬里無云，翠綠的山林沒了該有的生氣，如同死物般地寂靜。唯有我的腳步聲響徹山谷。若不是早起的鳥兒飛過天空后又停歇在樹枝上，我甚至懷疑自己身處荒山之中。想著就讓人身后陣陣發(fā)涼，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。

“鈴鈴鈴……”一陣清脆的車鈴聲淹沒了我急促的步伐，獨行于“荒山”的恐懼也被這突如其來的“人氣兒”沖散。我看見了您，您穿著昨天夜里的那件白色背心，身影印在這翠綠的山野中，像極了畫中人，山中仙。您的眉頭緊蹙，自行車緩緩地停在了我身側(cè)，您急切地跳下車，帶著責(zé)罵又心疼的語氣說到：“這孩子，走了也不打聲招呼，沒禮貌!”我一時語塞，您又說，“你這么走下去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時候呢，上車！”“嗯！”我慢吞吞地坐上了您的自行車。一路無話，這一點兒不像平日里絮絮叨叨的您。下了山，街市上很是熱鬧，可我心中滿是離別的苦楚，無暇觀賞。您不也一樣么？在熱鬧的人群中沉默著，沉默著……

不知何時，陰沉的天空終于按捺不住悲傷，輕輕地哭訴起來。它的淚落在我的發(fā)上、臉上、肩上，絲絲縷縷。我終于開口：“外公，都下雨了，您快回去吧！”您深深地看我一眼，轉(zhuǎn)身，走向人群。我愣在雨中彷徨失措。您真的……就這么走了嗎？再見又要登上一年。屆時，您又生了白發(fā)，又添了皺紋，又老了一歲……可我只喜歡那個活潑得像個孩子的您，讓我時常以為那個蒼顏白發(fā)的老人是個孩子。

當(dāng)我從胡思亂想中抽身，天空哭得越發(fā)慘烈，像個需要安慰的孩子。我轉(zhuǎn)身準(zhǔn)備上車，您卻叫住我。您沒走？我很驚訝的回過頭。您從自行車前框里拿出一把傘和一籠熱氣騰騰的包子。我知道，這里的包子鋪在一條街，買傘具的雜貨店又在另一條街。我詫異地看著您，把傘塞回您手中：“ 您拿著吧，車上又不會淋雨！”您又將傘硬塞回我的手中，用少有的嚴(yán)肅語氣說：“拿著!把早飯吃了。到了打個電話。” 我點點頭，忍者哭腔努力擠出一個微笑。我上了車，坐到能看見您的位置，看著您的白色身影騎上車，飛快地穿過人群，掩映在蒼綠的樹木中，很快沒了蹤影。此刻，我又差點忘記這個步伐矯健的老人，正處在連綿的雨中，感受著無盡的悲哀。

車子緩緩開動，窗外重重?zé)熡昊\罩著青山。我多么想做您頭頂一把隱形的傘，陪您走過日暮斜陽。

本文發(fā)表于《德陽日報教育周刊》2016年12月